马骏详解中国养老金缺口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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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杂志(2012年6月11日第324期)刊登了我领导的复旦研究组关于化解国有资产负债中长期风险的论文，还刊登了曹远征领导的中国银行(601988)研究组关于重建国有资产负债的论文(编者按:中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两份报告都研究了国家资产负债表揭示的风险，并以不同的方式分析和评估了养老金面临的金融风险。报道发表后，引起了广泛关注，我也收到了很多媒体的提问。我将回答媒体的问题如下。

“没有任何改革，

养老金是不可持续的。"

记者:你领导的研究报告说，“不进行任何改革，中国的养老金账户总量将会造成巨大的财政负担:与gdp规模相比，不进行改革，养老金缺口到2020年将达到gdp的0.2%，到2050年将达到gdp的5.5%。在未来38年，总养老金缺口的现值(以名义gdp增长率作为贴现率计算)相当于当前gdp的75%。”你能解释一下你的养老金缺口算法吗？

马军:我们使用的年度养老金缺口是指养老金在总账户中的收支缺口，定义为当年养老金账户的支付收入和其他收入减去当年的养老金支出。其他收入包括现行政策下财政补贴和养老金储蓄的投资收入。一段时间内累积缺口的现值是指这些年中每一年的贴现养老金缺口的总和。

我们的计算使用了两种模型:

首先，它是一个迭代种群模型。根据目前的人口结构、假设的生育率和死亡率，它估计未来不同年龄的人数，并在此基础上估计缴款人的人数和养老金覆盖的人数。

然后，利用养老金收支模型计算年度收支缺口。在这种收入和支出模型中，除了从人口模型中获得的数据之外，还应考虑许多参数，如经济增长率、通货膨胀率、工资增长率、养老金覆盖率(分为老年人、中年人和新人)、养老金遵守率(注:缴费者对被保险人的比例)、养老金投资回报率、现行政策下对养老金的财政拨款、社会保障基金理事会今后可为总账户提供的资金以及总账户对个人账户的欠款等。

通过模拟不改革的情景(即假设退休年龄和养老金覆盖率不变，并且没有国有股份分配给社会保障)，我们得出结论，养老金缺口将继续扩大，最终将是不可持续的。

“18.3万亿的缺口类似于无形净债务的概念”

记者:据6月14日的一份报纸报道，《化解国家资产负债中长期风险》最新研究报告预测，到2013年，中国养老金缺口将达到18.3万亿。”我查了一下《财经》发表的原始报告。但是没有这样的内容。请问，“18.3万亿缺口”是你的结论吗？它是如何计算的？

马军:18.3万亿的缺口不是我领导的复旦集团的研究成果，也没有出现在我们集团的报告《化解国家资产负债中长期风险》中。我不知道这家报纸的记者为什么报道如此错误。据估计，记者采访了中行研究员廖书平，并获得了数据，这应该是中行团队的研究成果。根据中国银行集团在《财经》发表的《重建国有资产与负债》一文中的图7，他们对养老金缺口的定义是养老金未来负债减去累计养老金金额，这类似于养老金无形净负债的概念，而不是流动的概念。关于他们使用的具体计算方法，请咨询中国银行研究组。

养老金收支的压力首先主要来自过渡成本

记者:造成养老金缺口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马军:我们测算的养老金收支缺口的来源主要包括两个因素:

首先是转型的成本。在养老金制度从单一支柱(现收现付)向多支柱(现收现付+个人账户)过渡的过程中，现收现付支柱的部分支付被转移到了个人账户，因此过渡成本是收入与支出之间的差距，但现收现付支柱仍需向中老年人支付承诺的养老金。(编者按:中国的职工养老保险制度始于1991年。在此之前，实行由企业安排的劳动保险制度。在体制改革之前，这些企业的员工(包括现任公务员)基本上没有缴纳养老保险费。因此，现有养老保险基金中没有他们个人缴费的部分，但在养老保险制度建立后，这些员工从养老保险基金中领取养老金。资金来源是被保险人缴纳的养老保险费，包括个人缴费和企业缴费两部分。(

第二，老龄化造成的差距。老龄化的主要特征之一是生育率的急剧下降将导致人口总抚养率的上升。例如，现在人口结构相对年轻，三个工作年龄的人支付的养老金被用来支付一个老人的养老金；然而，到2050年，由于抚养率急剧上升，只有一个工作年龄的人将支付老人的养老金。如果维持目前的养老金覆盖率(即养老金水平与平均工资的比率)，收入与支出之间肯定会有很大差距。

记者:你的研究报告指出，中国养老金收支的压力首先主要来自转轨成本；从中长期来看，人口老龄化已逐渐成为导致养老金收支缺口的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请问，过渡压力有多大？

马军:据我们估计，转型成本将是未来15年左右养老金收支缺口的主要来源。15年后，老龄化(老年人抚养率上升)导致的养老金收支差距开始成为主要原因。从未来38年累计金额的现值来看，转轨成本和老龄化造成的收支缺口分别约为35%和65%。

填补空缺的“可行计划”:推迟退休和分配国有股

记者:如果养老金缺口不能及时弥补，后果会有多严重？最坏的情况会发生什么？

马军:从长远来看，如果养老金制度改革不能弥补养老金缺口，将会造成巨大的财政负担，导致财政赤字居高不下，最终出现政府债务不可持续的问题。在有债务危机的国家，如果该国出现债务违约，资本市场将关闭该国，经济将下滑，失业率将上升。在一些国家，印钞票来弥补赤字会导致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

记者:你的报告还指出，在模拟计算的基础上，提出将退休年龄提高7岁，将80%的国有股划入社保体系。目前，中国关于延迟退休的讨论非常热烈，网民的反馈大多是“不赞成”。在你看来，延迟退休是解决养老金赤字的最合适的方法吗，空？还有别的策略吗？

马军:我们的模拟发现，如果在2020年到2050年之间，80%的国有股逐步分配到社会保障体系，平均退休年龄提高7岁，中国养老金账户的累计余额将持续30年左右；到2050年，年养老金收支将基本平衡。换句话说，这两项改革可以从根本上解决中长期的养老金缺口问题。为了确保国有资产能够持续支持养老金制度的运行，我们在模拟中假设社会保障制度只使用这些国有股每年分配的红利(红利)，而不实现股票本身。

普通人不赞成提高退休年龄是世界上的普遍现象。然而，几乎所有老龄化严重的国家最终都提高了退休年龄，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目前，许多发达国家已经进入政府债务危机或债务危机边缘。其中一个原因是与老龄化有关的社会保障支出(包括现收现付的养老金支持以及医疗和长期护理费用的急剧增加)，这表明，即使这些国家的退休年龄提高到60岁以上(其中许多国家已经62岁左右)，养老金仍将入不敷出，这些国家的退休年龄将继续上升，其中许多国家将升至67岁。

从理论上讲，为了弥补中国的养老金缺口，除了提高退休年龄和配置国有股外，我们还可以考虑增税、发行政府债券、出售彩票、降低养老金支付标准、提高投资回报率。然而，大幅增加税收将严重抑制经济增长，还将面临许多反对声音；大量政府债券最终将导致债务危机；发送彩票筹集资金只是九牛一毛；与平均工资相比，中国的养老金支付标准一直在逐年下降，如果继续急剧下降，就会出现社会问题；最后，提高投资回报率并非易事，这需要对金融体系进行深刻的市场化改革。

结论是，对于养老金问题，没有人人都同意的免费解决方案。此外，大多数人同意的方法不一定是财务可持续性的最佳方法。我们的研究表明，与其他方法相比，提高退休年龄和配置国有股在操作上更为可行。

此外，从动态的角度来看，提高我国的退休年龄是合理和必要的。从1980年到2010年，中国的平均预期寿命大约每五年增加一年。根据联合国人口计划署的预测，未来几十年，中国的预期寿命将持续增长。预期寿命的增加表明中国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有了很大改善，这客观上大大提高了空.的退休年龄我们建议，从2020年到2050年，平均退休年龄应该每五年提高一岁(当然，男女之间的增长速度可以不同)。即便如此，到2050年，中国的平均退休年龄仅接近发达国家的平均退休年龄。

“独生子女政策加速了老龄化进程”

记者:一些学者认为，几乎所有国家都会出现养老金缺口。因为模型预测的假设会发生变化，特别是当制度或政策发生重大变化时，差距会发生很大变化，所有国家都有能力解决可能出现的差距。你对此有何评论？

马军:我们完全同意养老金是世界上所有面临老龄化的国家的共同问题，但这不是问题，因为这是一个共同的问题。如果你不及时回应并提前计划，问题会越积越多，最终你可能会被迫以危机的方式解决它们。我们之所以对改革情景进行了多次模拟，是为了判断哪些改革能够最有效地避免危机解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20世纪70年代实行的独生子女政策，中国的老龄化进程比许多国家都要快。因此，老龄化给养老金带来的压力大于许多国家。

(注:作者是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6月18日，马军主动给媒体发了一篇题为《回答记者关于养老金研究的问题》的文章。当《晨报》发表这篇文章时，标题和单独的措辞都做了轻微的改动，副标题是由编辑添加的。(